腦袋裡的小花田

「都是你，動作慢吞吞的，天都快亮了。」帶著責備的語氣，迪賽爾抱怨。

「等一下啦，是你太快了」少女邊走邊回頭看向兩人走來的地方。

「誰叫你要一直回頭看不專心走路。」對方沒好氣的說。

所以你現在是在說是我的錯囉?少女汗顏。

明明只是一顆球，就算我邊回頭看邊走路我也不覺得我速度會比你慢。少女瞪著它想。

「就告訴你了我不是區區一顆球而已」

彷彿早就知道少女想說什麼似的，對方早一步開口說道。

「你是不是真的會讀心術啊…」少女身上竄起一陣惡寒。

它沉默了一會兒。

「我知道你還在怕會被發現，不是跟你說過別擔心了嗎。」它嘆了口氣。

「所以你真的會讀心術啊?」

「並不會。還有重點不在那裏好嗎!」迪賽爾難得受不了的怒吼。

時間回朔到一個小時前。在殺了第一個目標，少女好不容易恢復理智之後，她才想到自己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具屍體還有現場所有可以證明有人在這裡被殺的證據。正當她又慌張又懊惱的時候，迪賽爾居然跟她說把屍體拖到巷子最裡面然後用一些垃圾埋起來就好，對方的理由是因為那裏是政府規定的紅燈區，進出的人非常複雜，要明確辨識出誰是誰很難。而且有很多人是沒有登記身分也沒有家屬的，自己一個人在那邊沉淪墮落，就算不見了一年都不會有人發現。

「可是…」正當少女想要反駁時，

「不破?」溫潤的男性嗓音自後方傳來。

少女的臉頰倏地染上緋紅，心跳也跟著加快。是期待?興奮?抑或是憤怒?少女不知道。

全身突然不聽使喚，想要轉過身但腳跟就像被釘死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

「你是不破嗎?」見少女沒有反應，對方向她走近後在一次呼喚了她的名字。

該怎麼辦…少女低頭看了自己身上有著大塊血漬的制服。要轉身嗎?可是會被看到。果然還是在被認出來之前直接跑掉比較好吧。邊這麼想著的少女邁開步伐。

「啊、等一下啦。」沒想到對方直接抓住自己的手腕。少女被這突然一拉踉蹌地往後跌進少年懷裡。

「那個，你應該是認錯人了吧…」少女低著頭不敢看聲音的主人，一邊試著努力掙脫。但是癱軟的四肢卻背叛了她。

「怎麼可能啊。我從小跟你一起長大怎麼可能會認不出你啊。」少年露出微笑「七夜月。」

少年的聲音還是一樣好聽。每次他叫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少女就會覺得身體變得好輕，彷彿隨時會飄起來一樣。

「涼平…」幾乎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少女顫抖著呼喚少年的名字。

少女必須要努力壓抑自己想抬頭看他的衝動。

「不能看他不能看他…」不然我的決心會動搖的。

會下不了手的。

就在少女內心在天人交戰時，

「喂，七夜月，你沒事吧?」涼平扶少女站好「你已經兩天都沒有來學校了，我也連絡不上妳，今天本來想說放學要去找妳的…等一下，妳受傷了!」

「啊，不，這、這是…」都染了這一大片血在衣服上了，總不能說自己月經來吧。還有，是哪個人月經來會連制服都沾上這麼大片的血啊?怎麼想都覺得自己無法蒙混過關，少女無助的眼神四處遊移。在最需要迪賽爾的時候現在人是又到哪裡去了啊!不是說很萬能嗎?才在心裡罵到一半，右腳就傳來一陣濕涼感。

「什麼東西…咦?」低頭一看，是一隻瘦弱的小貓，身上的毛亂七八糟的，上面還有凝固的血塊。小貓無助地望著牠，像是要她救自己一命一般。

少女的腦袋開始快速運轉。剛剛沒有在這裡的東西會突然出現的原因就只有一個，一定是迪賽爾搞的鬼。

「啊，因為我去學校的途中看到這隻貓，」慌慌張張地抱起趴在自己腳上的貓，少女急忙解釋「牠被車撞到了，所以我想帶牠去獸醫那邊，我忘記牠身上渾身是血還抱著牠，所以就…」少女邊說邊後退。

「牠沒事吧?」少年擔心的看著少女手上的貓，並伸出手想要摸摸牠。

「牠、牠還蠻虛弱的，所以我…我想快點帶牠去醫院。」少女抱緊懷中的小貓後退了一步。可惡，我到底在做甚麼啊!冷靜一點!少女有種想要賞自己巴掌的衝動。

每次一遇到少年就會渾身不對勁。她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知道了。那你要我幫你請假嗎?」少年雖然對於少女帶著防被的怪異舉止感到疑惑，但還是露出笑容摸了摸少女的頭「要小心一點哦。」

還是把自己當成小時候那個總是跟在他後面、需要人照顧的愛哭鬼嗎…。少女不知道是該撥開那隻手還是繼續讓他摸。就在此時

「涼平!木吉涼平!」一個女孩跑了過來。在聽到聲音的同時少女下意識地轉身跑離開少年身邊。

「啊!七夜月!」少年朝著鑽進巷子裡的身影大喊，希望對方停下來，但是沒有用。

「終於找到你了，還想說…」花宮跑到少年身邊停了下來「怎麼了嗎?」

「啊，沒有，我剛剛遇到七夜月了。」少年搔搔臉「她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沒有變呢。」

聽到這個名字，對方沉下臉。

「怎麼了?花宮，妳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少年彎下腰來看著她。

「沒、沒有啊。」花宮努力撐起微笑「聽說她已經兩天沒來學校了，她沒事吧?」

「啊對了，我剛才還沒問出她到底怎麼了…」少年看起來有些懊惱。

「我剛剛還看她用跑的離開，所以應該是沒什麼事啦。」一邊說一邊勾住少年的手臂「我們走吧，不然要遲到了。」

「嗯，走吧。」非常有紳士風度地，少年和花宮一起離開了。

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完全消失，少女才鬆了一口氣，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啊，謝謝你喔」少女想起了還抱在懷裡的貓「你可以變回來了。」

懷中的貓卻一動也不動。

「喂，不要鬧啦。」少女稍微使了點力晃了晃那隻貓。

那隻貓依然沒有反應。

發生什麼事了?不會吧!不是還說要幫我嗎?現在是什麼狀況。少女手足無措的盯著手上的小貓屍體。

「我在這裡。」背後冷不防地傳來一個聲音。

「哇啊!」少女嚇得跌坐在地上「你、你不是…」她來來回回的看著手上的貓和那顆浮在半空中的球體。

「要實體化還要變形太耗費力量了。你昨天才給我那麼一點點血你就指望我能像萬能的天神一樣達成你所有的願望嗎?我又不是阿拉丁的神燈。」他語帶不滿的說。

「那這隻貓…」她拎起那隻因為死了一段時間而變得有點僵硬的貓屍。

「我殺的。」對方冷冷的回應。

少女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接著再看看那隻瘦弱的小動物。肚子上的傷口一片血肉模糊。她想起了剛剛那隻貓看她的眼神，一陣鼻酸一下湧上。

「可是牠…」牠和這整件事無關啊，為什麼要傷害一條無辜的生命?這樣不對吧…少女想說的話全堵在喉嚨。

「妳到現在還抱持著這種天真嗎?」冰冷的聲音不帶任何起伏「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妳還講什麼無辜不無辜?」

「妳本來也是無辜的不是嗎?」

「我不…」

「看看妳自己現在的樣子。妳是殺了一個人的人喔。」

「我…」

「妳還有資格談什麼對錯嗎?」

「住口…」

「那個男孩，在我看來也是無辜的吧?」不理會少女她繼續說「他只是因為和自己喜歡的女孩交往，妳就想要取他性命，這樣的妳和我，又有什麼差別?」

一提到少年，少女彷彿被潑了一桶冷水般清醒了。

「妳恨他嗎?」

我恨他嗎?這其實也是少女潛意識一直想問自己的問題。

她恨他。因為那天他沒有追上自己。因為那天他選擇了另一人。因為他明明對自己沒有任何特別的情感，可是還是對自己很溫柔。因為他要讓自己死在他的溫柔裡。因為他還是把自己當成那個小時候總是跟在他旁邊的小女孩，還是永遠把自己當成妹妹一般的存在。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對他產生了一種其他的情感。

年紀小不懂事的少女當時還不知道是什麼，但當兩個人上了不同的國中，在一起的時間慢慢變少後，少女才慢慢察覺到自己對少年的情感已經不是純粹那種像兄妹的情感了。

但是自己到現在還是沒有辦法明確的講出那是什麼。

如果真的是愛，那麼昨天自己還會說出要殺掉對方的話嗎?

少女不知道。

「我恨他。」微啟被自己咬到滲血的雙唇，少女輕聲說。

「對，妳恨他。」

我恨他。我恨他。少女不斷對自己說。但眼淚卻不聽使喚地從眼眶溢出。

但是為什麼…少女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淚水。為什麼會流眼淚呢?

一定是有哪裡搞錯了。

「但是為什麼…」少女無助的看著迪賽爾。

「為什麼?」迪賽爾嘆了口氣「大概是妳還有想從他那裏拿到的東西吧。」

我還想要什麼。

就算現在真的弄明白了也得不到了吧?

少女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