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裡的小花田

夜晚的街道還是如往常般的繁華。所有的店鋪也都和平常一樣準時開始營業。花花綠綠的招牌下則可以看到渾身酒味的酒客和一些招攬生意的酒女。

「喂。」迪賽爾的聲音拉回了還在左顧右盼的少女「就在那邊。」朝著迪賽爾的視線方向一望，少女看到了昨天的那個男人。

想到之前發生的事，她忍不住打起哆嗦。那種痛楚、那種羞恥讓她想要回頭。

「你真的很沒用呢。」看著一步步向後退的少女，迪賽爾冷冷的說。

「閉嘴。」被它這麼一激，本來的恐懼被轉換成一股無名火然上少女的腦門。自己居然被區區一顆球給瞧不起。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裡有東西在劇烈跳動。不知道那是興奮還是憤怒。她把手伸進外套，握住那把冰冷的匕首。

「等一下，你要是直接在這裡動手會引起注意。」迪賽爾察覺到她的意圖後警告她「先把他引到沒有人的地方再說。」

「說得簡單，你是要怎麼引…」話還沒說完，迪賽爾就不見了。

「喂，你在哪啊?」望著眼前在目眩燈光下移動的大批人潮，慌張的少女為了避免引起他人注意儘量壓低聲音問，，還不時的搜尋人群看是否可以找到那顆小球。

「這裡啦，你在看哪裡?」突然，一陣嬌媚的女聲從左邊傳來，少女倏地轉頭。

站在自己左邊的是一個穿著暴露的女人。女人有張白皙的小臉，小巧精緻的五官讓人無法移開視線，搭配她那布料過少的穿著，引人遐想。

「不好意思，小姐妳哪位?」先是愣了一下，少女問道。

沒想到對方居然送了她一個大白眼。

一會兒她才會意過來。少女像一隻離開水的金魚般嘴吧一張一合的，驚訝的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能指著眼前那位已經開始用「你可以不要這樣大驚小怪嗎」的眼神瞪著自己的酒家女。

「迪賽爾?」

「對啦。」對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會把他引到這條巷子裡，到時後就看妳的啦。」維持往常一派輕鬆的語調，化身成女人的迪賽爾丟下準備反駁的少女，走向不遠處正在和另一個酒女打情罵俏的那名男子。

「喂，等等啊…可惡!」少女完全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本來還想把對方拉回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低聲了咒罵幾聲後，少女快速往暗巷內跑去。

她在兩個大型垃圾桶後面蹲了下來，掏出藏在外套裡的匕首。仔細想想，那個男人至少比她要高上二、三十公分，那顆混球居然要我用這把短短的匕首把他作掉?這有可能嗎?少女汗顏。或許自己連對方的心臟都搆不到，更別提取走對方的性命了。就在少女還在懊惱該如何是好時，不遠處傳來一對男女打情罵俏的聲音。伴隨著不斷靠近的腳步聲，少女的心也跟著越跳越快，彷彿下一秒就會在胸口炸開一般。此時…

「妳到底在搞什麼啊?」迪賽爾聲音在腦中響起。

少女先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還問我再搞什麼?我才要問你在搞什麼吧?給我這一把像美工刀的東西你要我去殺掉一個比我高二三十公分的壯漢?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接著是在心裡朝對方怒吼道。

「我會想辦法讓目標站在定點，剩下你就要自己想辦法了。」對方的聲音因為拉開距離而變小了一些「如果連這點小事也解決不了，你當初還敢誇下海口說要讓那些人以死償命?不要笑死我了。」冷冷的說完，他的聲音徹底退出腦內。在這同時，少女也察覺到那一男一女的腳步聲也停下來了。

叫我想辦法，說得倒是挺輕鬆的啊…少女邊抱怨邊環顧四周，尋找是否有合適的工具可以幫助自己補足那有點大的身高差。接著她看到了－延著老舊公寓牆面盤旋上升的老舊樓梯。這個應該可行。稍微做了點簡單的測量與計算之後，少女下定決心準備行動。算準時機，少女快速小跑步離開垃圾桶後到樓梯邊。因為男子正在對迪賽爾變成的女子上下其手，加上他已經醉醺醺的了，對於周遭的變化完全沒有察覺。儘管如此，少女還是不敢冒太大的風險，爬樓梯一直都是輕手輕腳的。或許是很久沒有被人使用，加上沒有維修，少女每踏上新的一階，老舊樓梯就像是在抗議一般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好不容易爬到三樓，少女一手扶著牆一邊調整自己因為過度緊張而紊亂的呼吸，正在想著下一步要怎麼進行時，一個黑影從她眼前閃過，接著從下方傳來一聲聽起來格外響亮的碎裂聲。少女一愣一愣的看著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的一個盆栽，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突然

「喂!小鬼!你在上面做甚麼啊」意外的小插曲讓男子醒酒醒了一大半，他才剛回頭要找聲音來源，就看見了緊握著樓梯扶手、一臉錯愕的少女。

「喔，是你啊，」男子露出了猙獰的微笑「昨天那樣被叔叔我疼愛還不夠嗎?啊?」

恐懼感瞬間襲上少女全身，指關節也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她無助地看向男子後方的那個女人，沒想到

對方卻笑了。彷彿早就知道一切的樣子，得意的惡質笑容浮現於那姣好的面容上。其他人說不定會為了那笑容為之傾倒，但在少女眼中看起來卻是令人作嘔。

原來自己根本就是被騙了。看著迪賽爾完全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少女得出這個結論。連你也只是把我當成取悅自己的玩物來看嗎?用完了就要把我毀掉嗎?

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這一切的一切，通通都去死吧!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少女一腳跨過欄杆猛力往下方那個男人的方向跳。

對方似乎也沒料到一個小女孩會從三樓高的地方朝自己跳下來而愣在原地，當他回過神時

一股溫熱自他的頸部流下。一開始只是一點點，接著流出的速度越來越快。

少女所聽到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不知為何顯得異常大聲清楚的心跳，就像有一隻大槌再猛力敲打自己的心臟一般。她的腦袋裡現在是一片空白，耳朵裡嗡嗡作響的雜訊隨者臉上燃起的熱度不斷增加而越來越大聲。

感覺臉上好像沾了什麼呢…少女舉起手摸象臉頰。奇怪…為什麼我在發抖呢?少女不解的歪著頭。而且我的手…好像沾了什麼。下意識地將指尖湊近發白的唇，一股濃濃的鐵銹味一下在少女的口腔迅速擴散了開來。

被嗆得反胃的少女努力壓抑正在胃部裡翻攪著的食物，免得吐了出來。

血?為甚麼會有血?是我的嗎?少女帶著恐懼緩緩把視線往下移。

她所看到的是一個男人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以及深深埋入男人脖子裡的、那把原來在她手上的匕首。短短的握把早已被染成鮮紅，要不是因為那顆鑲在末端的骷髏，少女孩真的認不出來那是迪賽爾當初給她的東西。

突然，身下的人猛地抽動了一下。

少女把目光重新移回他的臉。男人的嘴一張一合，似乎想說甚麼，但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能吃力的吸氣、吐氣。

少女先是愣了一下。啊，對了，自己剛才奮不顧身的從三樓跳下來，順帶把匕首狠狠插進了男人因為上仰而露出的頸部。我殺了人嗎?好像是吧…。

我殺了人。

想到這裡，少女笑了。

「感覺如何啊?」帶著嘲諷的笑，少女伸出手輕撫上男人見滿鮮血的臉頰「痛嗎?」俯下身湊近他耳邊輕輕吐著氣「這就是你昨天送我的，今天我也讓你嚐嚐吧，」不顧上面黏稠的半凝固血液，少女握住匕首「那種被當成工具般用完就丟的滋味。」

輕輕一使力，匕首又往更深處前進，男人越是虛弱無力的掙扎，少女的笑意就變得更深。

這一切，都被迪賽爾看在眼裡。他只不過輕輕推了她一把，這少女就已經完全落入恨意的漩渦中，被自己的慾望吞噬了。少女是否注意到了?它不覺得有。它也不希望她注意到。一切就維持這樣就好。

它變回了原來的球狀飄進少女身邊。少女孩沒有發覺，只是不斷的把匕首往下壓，然後看著汩汩溢出的暗紅色液體咯咯發笑，就算血濺到自己臉上她仍然沒有停下來，直到迪賽爾開口說話

「如何啊?」它看著停下動作回望它的少女。

「不知道…」少女蹙眉「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可是…」舉起沾滿鮮血的雙手，像是在鑑定珍貴的藝術品般仔細地盯著，少女緩緩開口:「覺得體內好像有什麼東西被釋放了…」她頓了一下「我沒有辦法確切形容那是甚麼，但是…」

「它讓我覺得很舒服」她垂下眼瞼「如果還能再一次就好了。」

聽到這句話，對方滿意的笑了。沒錯，就是這樣，繼續提供妳的恨、妳的慾望…讓我成長吧。妳的一切，我會毫無保留的接受。

拚命忍住不斷竄上的興奮感，它再度開口:「這就是我要幫你完成的啊」

「你的願望。」

「我的願望…對…我的…呵呵呵」少女發笑「讓他們嚐嚐…我的痛楚。」

真是太完美了。迪賽爾盯著少女想。她就是那個能讓我成長壯大的最佳人選。我一定會看到最後的…當妳的恨意、妳的慾望毀滅一切的時候。

雖然不忍心打斷她沉浸在歡愉中，迪賽爾還是提醒了她一下

「喂喂，注意你的時間。」它冷冷地說。

「你說什麼?」少女不解地望著他。

「你這個身體狀況我無法維持太久。」

「你在說甚麼啊，我不是好好的嗎?」

「你以為我真的把你所有的傷都治好了嗎?」迪賽爾用平淡的語氣說。

「不然呢?」雖然大概可以猜到對方的回答是什麼，少女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下。

「那只是暫時的。」它緊盯著少女從男人頸部拔出來，上面沾著血和一點碎肉的匕首「那只是我原本有的一點點力量先借你用而已。」

「所以我說了，我需要血和你的恨意」和你的慾望。最後的一部分被它不打算告訴少女。

「我就知道…怎麼可能讓我這樣繼續活啊。」這樣我不就變成殭屍了嗎。少女嘆了口氣，非常坦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也罷。只要能殺掉剩下那兩個人我就滿足了。少女把匕首舉到迪賽爾的眼前。

「然後你說你要血是吧?」輕拋起手上的匕首再穩穩接住「就是這些吧?」少女遞出匕首。

像是餓虎撲羊般，迪賽爾突然張大嘴把匕首一口氣吞了下去。

「…」本來想大喊「你到底在做甚麼啊!」的少女把怒吼壓回喉嚨裡。反正這顆球甚麼事都做得出來，吞把刀，不，不如說是吞一台卡車我看都不會有事。少女默默的想。

好美味啊…彷彿在品嘗美酒一般，迪賽爾滿足的笑了。

「你再多給我一點血，我就能支撐你繼續活下去。」

少女看著那把上面沾滿不明黏液的匕首，嘴角抽了幾下，才伸出手小心的用兩指輕輕捏起匕首，還不斷地抱怨好噁心啊、你可不可以下次不要用這麼噁心的方式來回收血液這樣我很困擾啊…之類云云。

沒有多加理會她，迪賽爾自顧自的飄離。

我只要支撐妳直到我的力量夠強就可以了。接下來你要死要活都隨便妳了。所以，再多給我一些吧…

妳的慾望。